“《女同志》是一部當代《紅色娘子軍》。它對女性文化身份的另一種發(fā)現(xiàn)與書寫,顛覆了既往‘女性寫作’的風格……小說盡顯女同志的‘妖艷欲滴’,又細數‘歹毒秉性’,但作者的本意是講述人性異化的故事?!?/p>
———王堯(蘇州大學教授)
時下,“官場小說”越來越多。范小青的作品《女同志》,被出版社稱為“第一部女官場小說”?!杜尽愤@部達40萬字的長篇小說,描寫了“女同志”萬麗在走進機關的十多年中,與女上級女同事之間的相互嫉妒和互相欣賞,與男上級男同事的互相斗爭和互相支持互相利用……
范小青認為:“《女同志》實際上是一部當代女性成長史,融干部文化和女性文化為一體,寫出了許許多多、各行各業(yè)的女性在男權社會中的進取與掙扎,以及她們對現(xiàn)實溫柔而又堅忍的反抗。”
在范小青居住的蘇州政府機關大院里,活躍著一批女干部,其中包括1位副市長和9位部長。范小青寫女干部,絕非無中生有。
官場“紅”與“黑”
南方周末:首先談你寫作上的反差。1980年代你寫過《褲襠巷風流記》、《個體部落紀事》等作品;從1990年代后期開始,你陸續(xù)推出《百日陽光》、《城市表情》、《女同志》等逼近現(xiàn)實的作品。你為什么會從小城傳說、舊事逸聞中抽身而出,把筆轉向現(xiàn)實社會?
范小青:我寫作的時候也可能是無意識的。1990年代初期,我寫過《楊灣故事》等一些中篇小說,時代背景很模糊,表現(xiàn)的是人的遭遇、命運的無常,蘇州味道很濃,外界評價較高,我自己也比較喜歡。但突然這條路就走不下去了,我做過很多努力,很多掙扎,就是回不去,沒辦法寫。
問題在于,在全新的現(xiàn)實環(huán)境中寫遠離現(xiàn)實的東西,我實在走不下去,所以才會轉入對現(xiàn)實生活的描寫。我的小說《百日陽光》改成電視劇的時候,名字就叫《干部》。我想為什么不嘗試寫一個“干部”系列呢?于是繼《百日陽光》之后就有了《城市表情》、《女同志》這兩部小說。
南方周末:你通過哪些途徑了解官場?靠采訪?
范小青:有人認為我人在蘇州,可能過的是那種小家碧玉式的生活,生活比較封閉,整天在書齋里,人也比較憂郁。其實恰恰相反,我是一個開放型的人。
我從小在蘇州長大,這個城市不大,這個環(huán)境里很多人都認識我,對于蘇州的干部階層,我接觸特別多。我心腸和耳朵根子都比較軟,所以文壇上或文壇以外的事情,只要請到我,我都不好意思拒絕,比如搞個活動、吃個飯啊什么的。我對生活是有熱情的,去了以后也不是敷衍應付,而是很投入。就這樣,我自然而然地交了很多官場上的朋友。
另外,我自己在區(qū)里掛過職,對政治生活也有一些直接的體驗。1986、1987年,我在蘇州滄浪區(qū)掛職任過區(qū)長助理。
南方周末:出版社做宣傳時把《女同志》稱為一部“官場小說”,而且是第一部“女官場小說”,你同意這樣的評價嗎?
范小青:我不太同意,我的小說描寫的恐怕不是那種官場厚黑學。
南方周末:你小說中的干部,大部分都是好干部。
范小青:我的小說和“反腐小說”不一樣。官場上的某些黑暗我也看得很清楚,其他作家寫的那些腐敗,我甚至也都親眼看到或親身經歷過,但不知為什么,我始終覺得(陰暗面)只是(官場的)一小部分。
也不是說我寫的干部都是好的,干部的問題很多,只是我沒有從腐敗這個角度去寫,而是從人性的角度,對人的內心世界進行開掘:寫人如何上進,如何敬業(yè),如何掙扎,最后為什么會成為悲劇人物。
在生活中我接觸到的一些干部,說實在的,我很喜歡他們,有時候我不忍心把他們寫得很壞。我覺得蘇南的干部普遍敬業(yè),他們可能“不擇手段”地促進地方的發(fā)展,從而實現(xiàn)個人政治目標。他們的內心想法也大相徑庭——可能是為了成就榮譽感;可能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;可能是為了貪污……總之各種想法都有。他們帶來的變化和發(fā)展,我看在眼里,記在心里。
我可能還有些理想主義吧,可能還有一些浪漫色彩。這樣一來,我的小說就略微有些亮色,但也不敢盲目樂觀。
其實這也是我內心的矛盾和遺憾,我對官場的“紅”與“黑”的評判始終處于矛盾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