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大進：《愛的眼睛》（中篇小說）

　　創(chuàng)作談：微弱的溫暖 

　　無任如何，在這個稍顯殘酷的故事里，還是希望有一些微弱的溫暖。而這樣的溫暖，是我們繼續(xù)得以活下去的一種理由。仿佛是昨天，我們還是略顯閉塞。當我們終于在長久地悶氣后，打開簡陋的草屋的大門和窗子，突然之間從外面擁進來了太多的東西。陽光燦爛，空氣新鮮，綠草茵茵……雞鴨鵝在草地上亂跑，小狗在歡快地追逐，而青草地上同樣還遺落的一些雜亂的垃圾，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剌目。那時，你心里的感情會有一些復雜。而時間的作用這時候就開始顯露出來了，它會改變你。它改變的不光是你周圍的一切，也改變了你的內(nèi)心。它讓你的內(nèi)心和周遭的一切，慢慢地磨合，或激烈，或平靜。或柔美，或刺痛……它才是一切的主宰。它悄悄地改變著一切。如果說，人們慢慢地習慣了這一切，倒不如說是慢慢地臣服于時間。 

　　在時間中，生活里的人們演繹著各種各樣的故事。 

　　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普及，讓我們看到了太多的狗血劇情，幾乎每天都有。而許許多多普通的民間故事，就湮沒在許多大片的狗血劇情里。在書房里寫作的作家，肯定會有一些相當不安的困惑，因為他會意識到自己的煞費苦心編織的故事與現(xiàn)實相比，是那樣的蒼白?！稅鄣难劬Α返墓适路旁谡鎸嵉纳町斨校鋵嵰膊⒉惶貏e?！拔摇焙腿f里紅的故事，可以說是到處都是。只要有工廠，只要打工的青年男女還對明天有向往，他們就一定會戀愛，一定會堅持。他們愛的理由極為簡單，簡單而純粹。而因為這樣的簡單和純粹，所以他們會不顧一切，排除干擾。然而，他們的生活又注定是艱難的。他們身處在經(jīng)濟發(fā)達的漩渦中，不可能非常平靜地生活。在普通的日常生活里，他們會用心里的標準去衡量周圍的一切，而周圍的一切也會衡量他們。當這衡量得不到平衡的時候，矛盾也就變得不可避免了。當不幸發(fā)生時，可憐的人往往就變成了可憎的人。而可憎的人，內(nèi)心里的可憐卻往往不為人所知…… 

　　倘若我們生活在故事中的那個小鎮(zhèn)上，這樣的故事果然也是夠“狗血”的了。萬里紅遭遇不幸后，故事差不多也就到此結(jié)束了。而事情的余韻，在小鎮(zhèn)里也飄蕩不了多少日子，終又會被別的故事所替代。然而，這終究不是我們想要的故事，更不是我們想要的生活。所以，有了“眼睛”的故事。前半段的故事是生活里真實存在的，“眼睛”的故事在現(xiàn)實生活里也同樣會是真實存在的。而我作為一個編造故事的主角，不過是把兩個故事拼在了一起。因為這樣的拼湊，讓我們有了一些微弱的溫暖。 

　　太陽底下所以沒有新鮮事，是因為時間。一切新鮮在時間的河流里，都將失去它原本的顏色與品質(zhì)?？杉词估先ィ磺惺?，我們都將要永遠懷念那種溫暖，哪怕它是微弱，只有一點點。因為那一點點，我們才會意識到我們是人類，擁有著豐富的七情六欲。 

　　生活要繼續(xù)，必須要有溫暖相伴。 

　　2013年9月26日于南京大清河畔

　　王大進在皖南齊云山里 

　　愛的眼睛  （中篇小說，原載《鐘山》2013年第五期）

王大進 

　　如果你愛我，就愛我的全部， 

　　不要讓明亮的地方還有陰影…… 

　　如果你愛我，就愛我的黑和白。 

　　以及灰，綠，金黃…… 

　　…… 

　　如果你愛我，就別將我分割: 

　　要愛我的全部…… 

　　――杜?瑪?洛伊納斯 

　　1 

　　是的，我愛過。我們曾經(jīng)很深、很深地愛過。我愛她，她也愛我。但是，最后我們都被傷害了。我傷害了她，而不僅僅只是傷害了她。我是把她殺了。殺了她，其實也就是殺死了我自己。我活著的，不過僅僅是肉體而已。 

　　但在別人眼里，我是好好地活著回來了，回到了過去曾經(jīng)生活過的小鎮(zhèn)。他們對我的回來表示出了某種驚訝。感到驚訝是正常的，但他們驚訝的不是我的釋放，而是驚嘆我的變化。他們說我年輕了，身體雖然還像過去一樣細瘦但卻更結(jié)實了，臉皮白了，青光的圓腦袋顯得很硬朗神氣。在他們的贊嘆中，你會誤以為我從一個丑陋的男人脫胎換骨，成了一個舞臺上的英俊小生。事實當然并非如此，我知道我自己。然而，在后來小鎮(zhèn)上還真的流行起了光頭。一時間，光頭風靡。小鎮(zhèn)上的小青年們一個個積極地把頭皮刮得锃亮，神氣活現(xiàn)地在街頭的烈日下晃蕩。年輕，而且自信。在他們面前，我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。雖然我離開才不過是幾年的時間。 

　　但是，小鎮(zhèn)卻仿佛還是那個樣子。 

　　但我知道變了。 

　　其實最真實的感受是：當我重回到這個小鎮(zhèn)的時候，第一眼感覺它完全變了，變得不敢認了。它是那樣的陌生。陌生是必須的，畢竟我離開這里好幾年了。與一成不變的刻板單調(diào)的牢獄生活相比，這外面的世界變化就太大了。小鎮(zhèn)的規(guī)模明顯比過去大了許多，像是擴大了一倍，甚至可能是兩三倍，誰知道呢！新開了好幾條道路，格外的寬敞。鎮(zhèn)上的高樓比原來更多了，有的居然有二十多層高。街面上，各家銀行儲蓄網(wǎng)點每隔百十米就是一家，歌舞廳、娛樂總會、賓館、洗浴中心什么的，更是數(shù)不勝數(shù)?？墒?，再深入地走進去再細看，尤其是一些幽深的小巷，發(fā)現(xiàn)里面還是那個樣子，許多都是我熟悉的。甚至，還能嗅出過去的那種氣息。在那條叫白石門的老街上，不少建筑已經(jīng)被拆了，或者將要被拆掉。沿街的墻壁上，都被紅漆或者白石灰畫上了叉叉，或是寫上：拆！公用的集體建筑是容易拆除的，難的是那些私人建筑。但不管如何，最后一定都會被扒掉的。我離開的時候就記得在搞拆遷，現(xiàn)在還在拆……我們當時租住的店面也沒有了，拆了?？墒牵莻€房子的租期其實還沒到。當然，如今這一切都不重要了。它們早晚也會變的，變得和外面一樣，這是必然的，我想。這樣的變化讓我覺得自己是被徹底的隔離了，隔離得相當遙遠。 

　　小鎮(zhèn)是變了。但是，我知道最重要的是我變了。從內(nèi)心，到肉體。改變最大的，當然是我的內(nèi)心。沒有什么變化，比得上心靈的變化更深刻的了。 

　　我回來了，卻并不是為了重新開始。我已經(jīng)沒有開始了，我想?；貋恚菫榱私Y(jié)束。對自己，對別人，更主要的是為了萬里紅。 

　　我覺得應該為她做點什么。 

　　2 

　　對我而言，現(xiàn)在的小鎮(zhèn)是熟悉的，卻又是陌生的。是陌生的，然而又是熟悉的。 

　　坐了五年的牢，現(xiàn)在我出來了，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是那樣的孤獨。我是那樣的愛著她，可是，現(xiàn)在她卻不在了。是我親手殺了她。我想念她，無時無刻地不在想著她。但是，她在這個世界上，只剩一個名字了。而且，這個名字也會逐漸地被別人遺忘。忘不掉的，只是我。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，很多次我都在夢里驚醒。我會下意識地在身邊摸著，以為她就睡在我的邊上?？墒牵南吕锟帐幨幍?，只是一片黑暗。夢里的溫度，也迅速地消失。 

　　也許我不應該再回到鎮(zhèn)上來，我想。其實這樣的念頭我在心里盤旋了無數(shù)遍了，但我也知道自己必須回來。我必須有所交待，對鎮(zhèn)上認識我的那些人，也是為了我自己。我要告訴全鎮(zhèn)上的人，我真的是那樣的愛她。雖然她死了，而且是我害死的，但是我依然是愛她的。不管她過去做了什么事，我依然如舊。甚至，我現(xiàn)在的感情更強烈了。她叫萬里紅，一個年輕的女人。在這里，我和萬里紅共同生活了四年多。事實上從我們開始結(jié)識到相戀，再到成家，時間則更要久些。在心里，我們把這里當成了“家”。我們所有的歡樂和痛苦，也都聚集濃縮在這里了。更主要的，我要找到一個姓于的姑娘，我想看看她的樣子。 

　　萬里紅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，但她把她的一部分捐給了世界上的另外幾個人。做出這個決定的，是她的父親。他的決定是出人意料之外的，但我能理解他。那些人在獲得了她身體的某一部分后，重新恢復了健康的生命。我聽說他們分別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、一位老人（也有說是一位孩子）、一位年輕的姑娘。因為他們的身體里有著她的一部分，所以，我忍不住就想看看他們。我想在那些人的身上，哪怕感受到她一絲絲的氣息也好??！可是那些人天南海北的，我根本無從查找。又好像是在故意提防著我，不見蹤影。我只是想看看他們是什么樣的人而已，別無它求。我對天發(fā)誓。 

　　我執(zhí)意到處打聽著，可好多人卻說不出所以然，含糊得很。而最后我終于打聽到了一個可靠的消息，說有一個姑娘居然就是在附近不遠一個地方的，鄰縣。那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，據(jù)說是出了一次意外，眼睛受傷了。她姓于，于蘭。這名字聽上去，生生的，不像萬里紅的名字那樣熱烈，讓我想像不出她是個什么樣的姑娘。很多人為她哀嘆，惋惜。然而幸虧后來有了角膜，使她重新獲得了光明。她得到的何止是光明？她得到的是又一次人生。 

　　然而，當我好不容易找到她所住的村上時，她家里的人卻告訴我，她又出來打工了。至于到什么地方，他們似乎也說不清。 

　　當我?guī)缀蹙鸵^望的時候，突然得到一個消息，說她就在我們這里的這個鎮(zhèn)上。這消息應該的可信度應該相當?shù)母?。因為在這個鎮(zhèn)上，總是有來自四面八方的人來打工，尤其是吸引了附近周邊鄉(xiāng)村的很多青年男女。至于她在哪個工廠，卻也沒人說得清。然而只要她在這里打工，我相信就一定能找著她，對此我充滿了信心。 

　　在我看來，小鎮(zhèn)上的很多人也都發(fā)生了不小的變化。有人發(fā)財了，有人落敗了，沉沉浮浮……當然，也有人還是老樣子。回來后不久，我就在老街上的一個網(wǎng)吧的門口，看到了劉二猛。過去我們都叫他劉二。他原來是開游戲機室的，后來被派出所查處過幾次，終于還是開不下去了。他當時真是落魄啊。就在他最困難的時候，老婆和他離了，跟了鎮(zhèn)上的另一個男人。 

　　他的老婆當時在鎮(zhèn)上可是出了名的美人，提到她，連一般的小孩子也都知道。事實上，他的老婆并不算漂亮，只是長得格外地白皙和豐腴。她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，吸引了街上的許多男人。關(guān)于她的緋聞，似乎一天也沒斷過。劉二因為這個老婆，一度煩惱得變成了醉鬼。出事了，大家才發(fā)現(xiàn)其實二猛并不猛。他就叫劉二。劉二被他的這個漂亮老婆弄得沒了脾氣，只剩下喝酒時的一股猛勁了，一口氣能喝半瓶。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，我和他成了交心的朋友。 

　　那個時候我在鎮(zhèn)上開了一個小飯館。 

　　有多少男人和那只風騷的花蝴蝶好過，沒人說得清。街面上的說法很多，但有些是真的，有的卻根本就是假的。但肯定的是，她好過的男人并不止一個。很多人以為她會和開百貨店的那個老劉好下去，結(jié)果她卻嫁給了變電所的老錢。老錢是死了老婆的，倒也不嫌她的名聲。有趣的是，這個女人嫁了老錢后，倒變得安份起來了。而這個時候，劉二就又從原來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打死，變得開始對她充滿了懷念。原來他也打過她，打得她滿街跑。可是，事情一過她又故態(tài)萌發(fā)。他不明白老錢是有什么魔法，讓女人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。 

　　想不到的是，劉二現(xiàn)在開起了飯店。不是我過去開的那種小飯館，而是像模像樣的飯店，兩層的小樓，裝修得還格外講究。生意也好?？吹贸鰜?，他發(fā)財了。他明顯比過去胖了，精神也好了，滿面紅光。他的變化有點神奇。 

　　“你出來了？打算怎么辦呢？”他問我。 

　　這是一個問題，但我真的沒想好。 

　　“沒事干，你先到我的飯店里來吧?！眲⒍筮诌值卣f。顯然，他還念著我們過去的那份情誼。如果我去了，也不會白吃白住的。 

　　“行?！蔽艺f。 

　　我要做的事情似乎有很多，但先做什么我還沒想好。我要回到過去，回到我和萬里紅曾經(jīng)共同生活的地方，我要告訴她，我是多么的錯誤。在內(nèi)心里，我是萬分的悔恨。好多次，我在夢里都哭醒了。我要請求她的原諒。她可以不原諒我，但是我要對她說出來。我還記得在宣判那天，岳父走到我的面前，在我的臉上狠狠地抽了一記耳光。那一記耳光真響，似乎當時寂靜的法庭上只有那一聲響。我臉上是辣的，但是我的心里說：打得好！我應該被打。“畜牲！”他是那樣的憤怒，簡直就是怒不可遏。他憤怒的聲音是從喉嚨的深處發(fā)出來的，就像一只公獸在吼。 

　　他有理由恨我。 

　　我和萬里紅當時的戀愛，是遭到他強烈反對的。他不相信我，也不看好我。他認為他的女兒跟著我，根本不可能會獲得幸福。 

　　萬里紅那時是在鎮(zhèn)上的一家服裝廠里上班，年輕漂亮，性格活潑，很是吸引人注意的。在眾多的女工里，她算不上很漂亮，但絕對是很惹人喜歡那種。在這個鎮(zhèn)上，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工廠，吸引著各地的年輕人在這里打工。這個南方小鎮(zhèn)原來其實并不起眼，突然間就變得蓬勃起來了。原來大片的農(nóng)田都消失了，代之而起是一家家工廠。不少工廠樹起了高高的煙囪，向高高的藍天上噴吐著灰白的濃煙。而在這個發(fā)展的過程里，一切都是變化著的。有的企業(yè)越來越壯大，有的企業(yè)則消失了。但消失了一個，卻就像是那樹林里的蘑菇，一場暴雨的沖涮后生出好多個出來。而在這些大大小小工廠里打工的，來自天南地北的，男男女女。有已經(jīng)結(jié)過婚的年輕婦女，更多的卻是未婚的小伙子和姑娘們，如過江之鯽。他們的流動性很大，今天在這里干著，也許明天就離開了。當然，更多的人是不太流動的。他們有時只是在這個鎮(zhèn)子上的各個工廠里變換著，并不離開。甚至，有極少數(shù)人在這里還扎下了根。萬里紅和我好上，是不是也和想扎根有關(guān)呢？她喜歡這里。這個小鎮(zhèn)與她的家鄉(xiāng)相比，當然是繁華漂亮多了。甚至可以說，這個鎮(zhèn)子的繁華已經(jīng)超過了一些縣城。 

　　與眾多的外來打工者相比，我算是當?shù)厝恕Ｕf是當?shù)兀簿褪请x這個鎮(zhèn)子不算太遠，一個叫大王莊的小村子。在那個村子里，我們家是外姓，屬于少數(shù)派。我很早就出來了，高中一畢業(yè)就決定出去打工。那時候這個鎮(zhèn)子還沒有發(fā)展起來，所有的人都是去南方城市。我先是跟著我的一個小叔叔在外闖蕩，結(jié)果后來他在工地上摔傷了，不能再干活了，我就變成獨自一個人了。在我外出打工的那三年里，父親和村里的另一戶寡婦人家結(jié)合到了一起。那戶人家有三個孩子，最小的還在上小學。村里人都說我父親，以后的苦日子會很長。自那以后，我就很少回去。很多人以為我生氣了。其實我并不生他的氣，我不愿意回去只是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那樣的一種家庭關(guān)系。后來倒是他來鎮(zhèn)上時，會想法看上我一眼。 

　　開始時，我是在一家化工廠里打工，后來又跳到了閥門廠。跳槽，其實也是打工過程中一個積累經(jīng)驗的過程。最后，又來到一家叫大富電子的公司里。這個電子公司卻并不生產(chǎn)電子產(chǎn)品，其實是做電表的。老板也并不是本地人，姓周，好像是廣東那邊過來的，長得矮矮胖胖的。不用說，這個老板很有錢，開著一輛很高級的小轎車，比縣委書記、縣長的還要好。但是，工人們的工資卻不高，也就比種地的收入要強些。雖然工資不高，但我仍然喜歡在鎮(zhèn)上的工廠里打工，而不是到更遠的南方去。我在鎮(zhèn)上有朋友。我們這些當?shù)氐那嗄?，總是有許多的朋友。和外來的那些打工者相比，我們在心理上的感覺是不一樣的。我們不大愿意跳槽，即使工資福利并不理想。也正因為這樣，廠里也更愿意首先提拔本地人。只有短短兩年多的時間，我從小組長很意外地當上了車間主管。能當上車間主管其實和我的工作表現(xiàn)并沒有必然的關(guān)系，而是因為前面的車間主管出了事，車禍。在鎮(zhèn)上的這些廠子里，大富電子也并不算是一個規(guī)模太大的企業(yè)，但是，后來它卻是發(fā)展得最好的。因為就在我們在那里廠里工作的最初幾個年頭里，電子產(chǎn)品的銷路格外好。大富電子也從最初只做電表發(fā)展成了為多家電腦、手機廠家做配件，一下紅火了起來。因為工廠好，所以廠里的工人上街也不免有些神氣活現(xiàn)。 

　　那時候鎮(zhèn)子不算大，但是每天都有新的傳言。傳得最多的，當然就是關(guān)于服裝廠的，因為服裝廠里的女工多。女工多，故事就多。自然的，對于萬里紅也有不少的說法。事實上那個時候我還不熟悉她，聽到的只是傳說。那些傳說，激發(fā)了我對她的好奇。當然，她只是眾多被傳說的青年女工里的一員。有人說她和鎮(zhèn)上的一個叫李二的人好上了，還有人說她和廠里的一個車間主任好上了。我知道有些傳言是荒唐的，不可信的。直到有一天，我真的遇上了她，決定真的不必去理會那些傳言，就像我不必理會別人對我的傳言一樣。 

　　我相信自己愛上了她。 

　　愛，就是這樣簡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