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廣陵散》(小說)

(2022-07-25 10:28) 5972963


  一、基本信息

  書名:《廣陵散》

  作者:郭平

  ISBN:978-7-5594-6623-5

  出版社: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

  出版年月:2022年6月

  頁數(shù):460

  開本:32開精裝

  定價:68.00元

  二、作者簡介

  郭平,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,小說家,詩人,古琴演奏家。出版著作包括《古琴叢談》《魏晉風度與音樂》《在異鄉(xiāng)》《在故鄉(xiāng)》《陶淵明集譯注》《后來呢》《沒有臉的詩集》《投降》《巴厘巴厘——一個中國人的三十次巴厘島之行》等。

  三、內容簡介

  小說通過幾位音樂學院學生入學求學、求職謀生、婚戀家庭、事業(yè)建樹的故事,引發(fā)出幾代琴人的歷史境遇與現(xiàn)實糾葛,以及當代社會對民族文化遺產的復雜態(tài)度。故事涉及老中青三代琴人,由“琴”及“人”,再深入到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和文人精神世界的最深處,生動描繪了傳統(tǒng)文化的當代命運。

  主人公周明和徐大可,兩人作為同學,但人生軌跡與價值取向截然不同,小說以“雙螺旋結構”呈現(xiàn)出兩個人不同的人生走向,同時可以把兩人當成同一個人來看待,由此更為整體地呈現(xiàn)出當代中國傳統(tǒng)藝術家,置身于傳統(tǒng)與現(xiàn)代之間的復雜性和現(xiàn)實感。

  小說語言簡約,節(jié)奏平穩(wěn),有如工筆畫一般細膩地描繪出日常悲喜生活的紋路,將大學、師承、技藝、道法、市場、潮流、金錢、收藏等等一一呈現(xiàn),但一切都圍繞古琴展開,是一部罕見的完整呈現(xiàn)古琴藝術和琴人世界的長篇小說。

  四、編輯推薦

  一部當代罕見的古琴題材長篇小說,完整呈現(xiàn)古琴藝術和琴人世界。

  郭平,古琴演奏家+南師大文學院教授、小說家,兼具“藝術”“文學”雙重身份。

  《廣陵散》既真實再現(xiàn)了古琴世界極致的美,又生動地寫出了有血有肉的人。

  曾經輝映了整個中國古代文化史的古琴藝術,如何滋養(yǎng)當下人的心田,引領讀者一起,重新梳理生長在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內部的,被我們遺忘的資源和精神能量。

  同名專輯隨書附贈,三首郭平演奏的古琴名曲掃二維碼直接收聽。

  五、精彩試讀

  古琴的聲音幾乎是在他聆聽的一瞬間就洞穿了他內心中的某種東西。他沒有將音量關小,而是把收錄機放得離他遠了一些,因為他覺得有一座山正在他眼前矗立起來,氣息逼人,不得迫近。然后,他聽到了有人在空寂的山中伐木,有水流拍擊船舷,有一人長久地佇立于山水之旁,長風掠過,掀動他白色的衣袖。

  好東西,在我看,都是凡圣并舉的。

  古琴,這一曾經陪伴、震動、輝映了幾乎整個中國古代文化史、中華民族心靈史的存在,如何滋養(yǎng)今天的人們呢?

  鐘先生的琴,就像《古詩十九首》,不那么漂亮,不那么表演,沒有多余的修飾,實實在在,都是人的遭遇。

  琴只是一座橋一條船,彈琴,是要到彼岸去看風景,到心里去找源頭。

  ……古代的音樂,沒有錄音,不可以反復聽。彈了,有了,一罷手,又什么都沒有了。于是又再去彈,再去體驗和表達。很神奇。不像一幅畫一首詩,就在那兒,痕跡一直都在。

  琴盡管多有歸隱蕭散之意,但人間情懷卻是根本。

  徐大可說:“說的就是舊琴,兩張明代的琴。喝酒吧,這事不談了。不是錢的事,是負人的事。”

  “要說負人,是我負你,無論怎樣這輩子都還不清。”

  徐大可說:“你沒別的事吧?沒事我說個故事給你聽。從前,有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,就叫竹溪村吧。村里有個大戶姓陶,他的兒子叫名大莊,自小頑劣,不愛讀書。大莊有個一塊兒長大的發(fā)小,名叫明子,男孩子,另有一個女孩子名叫葉子,三個人都是好朋友。明子家很窮,爹去世得早,他跟著母親一道過活,他自己給大莊家放牛喂羊,也干一些雜活。明子的母親靠給大莊家干各種雜活維持生計。明子很喜歡葉子,葉子也很喜歡明子。但是大莊也喜歡葉子。等到葉子長大了,大莊娶了葉子。大莊不是有錢嘛?但這個大莊生性瀟灑風流,娶了葉子,生了個兒子叫秋兒,還是到處找女人瞎混。后來大莊帶著葉子去了上海做生意,絲綢、茶葉、貨運,反正各種生意做得很大。大莊和明子小的時候在竹溪跟了一位和尚師父學琴,對,就是古琴。這個師父臨死之前把兩張琴分別贈給了大莊和明子,都是唐代的琴,一張叫‘孤云出岫’,一張叫‘長清’。大莊得的是‘長清’,不過這張琴平時也是給更喜歡琴也更有天賦的明子彈。明子后來也去了上海,他不會做生意,靠給人刻圖章、繪像為生。也教過琴,他的學生中有一個是當時的名妓,兩人漸漸地有了感情,但是這個名妓被有勢力的人占有,明子便削發(fā)為僧,回到故鄉(xiāng)竹林寺,也就是在他學琴的地方當了和尚。后來那個名妓病逝了,明子趕到上海,在她的墳前彈了一夜琴,彈完了,把‘孤云出岫’摔碎了。秋兒九歲那年,葉子也病逝了。大莊因得罪了強人被投入大牢,后又被刺瞎雙眼,生意被奪去,出獄后,大莊把秋兒托付給明子,自殺身亡。”

  “后來呢?”曾米諾問。

  “后來明子也去世了,秋兒孑然一身,浪跡天涯,干過各種活,織席、燒窯、做木匠,但始終沒放棄琴,后來成了近代最偉大的琴家。”

  “我知道了,”曾米諾說,“秋兒是不是就是你的好哥們成天說的你唱的這位鐘先生?”

  “喝酒!”徐大可舉杯跟曾米諾碰杯,“你真是聰明。”

  “這個故事太好了!都是真事嗎?”

  徐大可說:“有真的,也有我信口編的。”

  “可以寫個劇本,讓我爸投資拍部電影。”曾米諾說。

  這天晚上,徐大可在“車站酒吧”只試唱了一首歌,離開酒吧之前,喬老板對徐大可說,歌唱得絕對,明天晚上就可以正式來駐唱。徐大可問喬老板每天能不能晚一點來,他家里有母親需要照顧,要等母親睡了才能出門。喬老板說沒問題,反正酒吧是通宵營業(yè),多晚來都行。徐大可說,那我就定下來,明天開始每晚十點過來。

  徐大可把曾米諾送回家,自己開車回家。雖然他感覺有點累,但是心里很松快。他想曾米諾和她爸對自己實在算得上仗義,如果每天這么掙錢,一年下來就會很可觀了。

  正準備睡覺,有人敲門,徐大可知道這時來敲門的只有周明,打開門一看,果然是周明。

  “這么晚了你來干啥?”徐大可問周明。

  “我睡不著,來看看你,給你媽帶了點藏紅花。沒花錢,是我的學生劉天怡送的,說這東西泡水喝對身體很好。另一件事,就是我看《明子日志》時總要想到你,我覺得里面的文字內容應該我們兩個人一起看更有意思。大莊和明子是過去的知音,你我是當下的知音。而且你比我有洞察力,上次葉子織席詩和秋兒就是鐘先生,不就是你一眼就看明白的嗎?”

  周明拿出帶來的《明子日志》中的一冊,說:“這里面一首七律寫得不錯,不過其中的‘芳影’略有點費解。難道明子愛過誰嗎?日志中沒有其他記錄啊。”

  徐大可說:“我來看看。”

  徐大可看日志中寫的那首七律:

  “

  高樓獨下意徊惶,

  滿背風聲秋色涼。

  雁陣驚寒何處去,

  琴弦弛沓誰人張?

  孤云聚散隨流水,

  芳影去來照翠篁。

  夢里鄉(xiāng)關明月在,

  搗衣砧上淚茫茫。

  這一天的日志中只有這一首詩,而且無題。徐大可說:“詩我真不懂,不過這里的‘芳影’毫無疑問指的是女子。”

  徐大可又往前后翻了翻,說:“嘿,估計我又幫你弄明白了一件事。你看,寫這首詩的前兩天的日志里不是明明白白寫了葉子嗎?這個‘芳影’說的就是葉子,葉子是大莊的妻子,但是明子心里顯然有葉子。”

  周明拿過日志,看徐大可指出的那段文字:

  “

  葉子來信,言及故鄉(xiāng),竹林溪水,搗衣織席,屑碎之中,頓惹鄉(xiāng)思。師父離開竹林寺,未知去往何處。臨行未與人道別。村人晨起不聞鐘聲,至寺,見師父所留字條,曰:“我向西行,將止于何處,己亦未知。竹溪蒙納,感懷終身。山高水長,鄉(xiāng)親珍重”。我往東,往塵市;師父往西,往云山。水行云走,天各一方。唯故鄉(xiāng)靜待日升月落,尚可供系念。琴弦自弛,無心調彈。不知師父之琴響于何處矣,不知葉子安康快適否。

  周明拍手道:“大可你真是牛人。對啊,把兩天的文字聯(lián)系起來看不就明白了嗎?我怎么沒想到明子也愛葉子呢?”

  徐大可說:“這充分說明你是書呆子一個。這本日志實在太難得了,想想這三個人,不,加上秋兒,這四個人的生活痕跡,真是讓人動容。你不是說一直在打《無題》譜一直找不到感覺嗎?打譜我不懂,但可以肯定這首明子創(chuàng)作的琴曲中飽含生活的內容,悲歡的情感。讓你這個戀愛都沒談過的書呆子理解這樣的音樂,也是難為你了。”

  “你怎么知道我打此譜不行?哪天我彈了你聽聽,我已經找到基本的感覺了。這段時間又再三琢磨,越來越有信心。今天你說明子也愛葉子,這對我進一步理解曲子中那種孤單中的甜蜜太有幫助了。老實說,古代琴曲中還極少這樣的情懷。即便是抒發(fā)人與人之間的感情,也都是男人對男人的。這是中國文人的歷史命運造成的,游學也好,游宦也好,中國古人到處走,在時光里走,在山川里走,總是和有共同命運遭遇的人有聚有散?!洞航ㄔ乱埂纺憧傊腊桑窟@首詩被稱為孤篇壓倒全唐,道理何在?現(xiàn)在我明白了,是這首詩將大自然、人生哲思和愛情結合在了一起,是中國文化中少有的甜潤。遺憾的是鐘先生為什么沒有彈這首《無題》留下錄音,要是他來彈,那一定好得要命!”

  徐大可說:“周明,謝謝你啊。我知道你其實已經將這本日志爛熟于胸,你讓我看讓我說,只是想用這本日志中的故事感動我。你擔心我遇到這些事情以后變頹廢了。”

  周明說:“從來都是你教導我,我的確是書呆子一個。你不熟悉琴,但你內心比我強大,生活更是比我豐富得多。說我不擔心你,那是假話,但我非常放心你。今天這么晚來找你,其實是有事要說。也聽聽你的意見。”

  “什么事?是不是你談戀愛了?”

  “不是,”周明說,“是琴的事。你一直批評我的處世方式,你說過你是追求萬眾狂歡而我是喜歡清凈獨處的。以前我對你的話不以為然,我也反省過自己,我這個人生性喜歡清凈,怕煩,不是能夠折騰的材料。古琴特別對我的心思,這就跟我喜歡陶淵明一樣。彈琴的時候讓心里我特別舒服。但是,這么多年以來彈啊彈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越來越不懂琴了,離琴越來越遠了。我想你說得很有道理,這個道理很簡單,很對頭。生活,必須有生活。沒有生活就不會真正懂琴,就彈不出什么東西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