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5月16日，第10屆“徐遲報告文學獎”在湖州揭曉，這是由中國報告文學學會設立、以《哥德巴赫猜想》作者徐遲命名的全國性文學大獎。本屆共有6部作品獲長篇獎、2部作品獲中短篇獎，其中，江蘇作家丁捷《望洋驚嘆》榮獲長篇獎，徐向林的《東方濕地》獲優(yōu)秀作品獎。
從“興嘆”“驚嘆”到“詠嘆”，《望洋驚嘆》以30萬字篇幅，講述南通如東人集幾代人之力鑄就國際大海港洋口港的故事，成為文學書寫“海洋強國”的生動范本。自1983年交通運輸部將洋口作為港址首次列入國家級研究文本之后，如東人為夢想接力奔跑：在中國海港建造史上，洋口港首次在輻射沙洲和淤泥質海岸上建港，首開國內外海無遮掩人工島施工先河，也是首個完全由縣級財政投資建設的港口。《望洋驚嘆》出版后入選2023年中國報告文學排行榜、2023年江蘇省主題出版重點出版物，并獲得2024年“國家級優(yōu)秀海洋圖書”等數項榮譽。
獲獎喜訊傳來后，丁捷第一時間接受了記者采訪。
丁捷向記者坦言，創(chuàng)作這部作品，最初只因南通市委原書記羅一民的盛情邀約，但親身走進港口后，他的感覺一下子上來了，創(chuàng)作激情噴薄欲出：“即使不請我寫，我也要寫！”當時他正飽受游走性神經痛的折磨，可只要一走進采風現場，就立刻忘記了疼痛；晚上回到賓館時，種種痛楚才鋪天蓋地地襲來。進入創(chuàng)作階段后，他通過吃止疼片來保證每天七八個小時的創(chuàng)作，實在疼得受不了了，就用尺子抽打自己。
即使這樣，丁捷也從未想過放棄，因為伴隨南黃海的澎湃巨浪推送而來的，是中國故事、時代潮音。
“我在當地遇到一位老漁民，如今已是成功的企業(yè)家，卻仍為當年背過前來勘探的科學家而感到自豪；面對‘洋口能否建成深水海港’的爭議，中國科學院院士、南京大學教授王穎到洋口考察不下20次，她把自己綁到船舶桅桿上觀測水道，整個人凍到麻木；而為了招待王穎院士，東海村姑娘主動讓出自己的婚房，王穎得知后感動落淚……”
除了那段“辟我草萊”的崢嶸過往，觸動丁捷的還有新一代“南黃海人”的幸福生活，大學生回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，漁民夫妻直播賣魚，丁捷歆羨于他們在故鄉(xiāng)擁抱遠方、擁抱世界，“從這些年輕人身上可以看到如東人的堅韌聰慧和對家園的滿腔熱愛，那是傳承千年的南黃海人精神譜系的‘血脈覺醒’。”
重物質，也要重精神；寫“報告”，也要寫“文學”；看到奇跡，也要看到奇跡背后的“人”——丁捷認為，創(chuàng)作《望洋驚嘆》是對“以報告文學文體講好中國故事”的一次實踐。
近幾年，我國報告文學創(chuàng)作數量呈井噴之勢，但“重報告、輕文學”的趨勢比較明顯。對這個問題，丁捷一直有很深的思考：“在爬梳上千萬字資料、采訪上百位人物后，‘報告性’的問題基本上可以解決，但如何以強烈的主觀精神、主體意識來消化素材，這就是‘文學性’的難題了。我一直秉持一個觀點：寫報告文學的時候要忘掉文體，以寫詩、寫小說的標準和感覺來創(chuàng)作，提供溢出事實之外的獨到認知、飽滿形象和情感價值，不僅用真實性，也用藝術性打動讀者。”
拿到《望洋驚嘆》書稿時，該書責編、河海大學出版社編輯彭志誠先是對題材感到驚訝，很快又被書中一個個“韌于性，敏于行”的“弄潮兒”形象所深深感動：在得知洋口可能建成海港后，時任如東縣常務副縣長湯桑林立即展開考察，“設法把我弄到海里去，能活著回來就行”；在如東全縣GDP僅有70多億元的年代，時任如東縣委書記嚴長俊面對大海張開雙臂，說“如東有信心做一件‘小狗耕田’的事，讓偏僻的小如東走向大世界”；面對資金困難，女縣長率隊赴香港找投資商，無奈香港物價太貴，隨身帶的錢只夠縣長一個人和投資商吃飯……
“所以其實我不僅是寫洋口港的歷史，更是把它作為一扇觀照‘海洋精神’的窗口，勘探它的原點、爆發(fā)點和面向未來的穿透力。因此在寫法上也并非平鋪直敘的線性敘事，而是不斷穿插跳躍往復。”丁捷說。當地傳說中“異姓三兄弟”拓荒興業(yè)的故事，范仲淹筑堤、文天祥明志、張謇圍墾等歷史事件……探索“精神如何變物質”，成就了《望洋驚嘆》的文學品格。
站在徐遲報告文學獎的新起點上回顧創(chuàng)作生涯，丁捷感慨萬分：“我算是年少成名，從前很陶醉于別人稱我‘才子’。但這幾年投身于報告文學創(chuàng)作、探索不同題材領域后，我越發(fā)覺得，華麗的文筆沒有太大意義，作家不能躲進小樓成一統(tǒng)，要更加密集地感受時代，在信息爆炸、AI勃興的今天成為一個更加專業(yè)、深刻的‘感知者’。這次‘在現場’的創(chuàng)作讓我收獲了一大批讀者，特別是如東讀者，他們兜兜轉轉地聯系上我，感謝我為他們的家鄉(xiāng)代言，用一本書講述了一座城！”
榮獲以徐遲命名的報告文學獎，更是一樁文學夙愿的成就。“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學偶像，徐遲就是推動我中年轉型的力量。我在創(chuàng)作《追問》等非虛構和后來的報告文學作品時，一再地想起徐遲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想起他對典型形象的塑造、對文學功能的認知。我們既需要《紅樓夢》式表達生命關懷的純文學精品，也需要那些在時代大潮中觀瀾、擔當‘號角’的文學‘重器’。”丁捷對記者說。
新華日報·交匯點記者 馮圓芳 通訊員 彭志誠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