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寇：我還沒有寫出自己認為的那種“好東西”

　　曹寇 原名趙昌西，自由撰稿人，主要從事小說創(chuàng)作。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《十七年表》（原名《薩達姆時期的生活》），小說集《喜歡死了》《越來越》《屋頂長的一棵樹》《躺下去會舒服點》《鞭炮齊鳴》《挖下去就是美國》《金鏈漢子之歌》《風(fēng)波》等，隨筆集《生活片》《我的骷髏》。在《鐘山》《花城》《收獲》《天涯》《大家》《今天》等刊物發(fā)表大量作品?！短链甯怕浴帆@第五屆江蘇省紫金山文學(xué)獎中篇小說獎，《市民邱女士》獲第八屆金陵文學(xué)獎短篇小說獎，獲《大家》新浪潮小說實力獎。

　　[對話] 

　　揚子晚報：將自己的小說首先發(fā)表在網(wǎng)絡(luò)論壇上，使用網(wǎng)名“曹寇”走紅，其實你本名叫趙昌西，這個網(wǎng)名喜歡嗎？　　

　　曹寇：我寫小說不算早，二十五六歲吧。那會兒網(wǎng)絡(luò)文學(xué)論壇比較多，這很好的解決了“發(fā)表”問題，你寫了有人看，就很好了。通過寫作獲得相關(guān)名利，那是后來發(fā)生的事，也是“意外”。但即便當年在網(wǎng)絡(luò)文學(xué)論壇上，我也談不上“走紅”，和現(xiàn)在也差不多，仍然在“小圈子”內(nèi)。為什么叫“曹寇”？是因為我注冊一個論壇時，那個論壇的初級會員叫“草寇”高級會員叫“山大王”什么的。我注冊了當然是初級會員，換個字，使它看起來像個人名而已，它只是一個ID而已。現(xiàn)在看來，恰恰是諧音的關(guān)系，使我的筆名具備了某種“意義”。這是我反對的。

　　揚子晚報：你一直以寫小人物細碎生活見長，大多指向那些無聊人的無聊事。文學(xué)評論家陳曉明則把這種“無聊”定義成了“無聊現(xiàn)實主義”，他們眼中的“無聊”和你眼中的“無聊”一致嗎？　　

　　曹寇：“無聊現(xiàn)實主義”是很多年前陳曉明應(yīng)《文學(xué)港》雜志給我小說寫評論時“謅”出來或戲謔的一個概念，以我的理解，這并非褒獎，而是這位評論家看了我的小說后“無語”的表現(xiàn)。后來我出書，出版商需要這些概念，強化了它，以至于“廣而周知”，變成了我的“標簽”。這顯然與我毫無關(guān)系。另外，我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寫的是無聊人無聊事，我認為我應(yīng)該寫點自己覺得真實的東西，寫點我們生活中晦暗不明的東西。在我看來，這些東西不僅是我關(guān)心的，也是我們生活中極其重要的東西。迄今我也沒有研究過同代作家們的成功學(xué)，我寫我的又有什么不對呢？

　　揚子晚報：“先鋒小說家”“中間代作家”“最具才華和潛力的當代青年小說家”，這些名頭，你是否認同，你如何定義自己？　

　　曹寇：這些仍然與我無關(guān)。“先鋒”是一種寫作品質(zhì)，而非遣詞造句，《紅樓夢》也很先鋒。如果我是“先鋒”，我樂于接受。“中間代”是書商硬造的一個詞，相信很快就會灰飛煙滅，因為它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，都經(jīng)不起推敲，毫無理論價值。“最”什么是違法廣告法的吧，希望國家相關(guān)部門派人來查一查。還“青年”，我都40歲了，人到中年，“青年”不攻自破。“潛力”更荒唐，要潛力干嘛？難道我是為了獲諾貝爾而寫作嗎？我就是一個偶爾寫點東西的人，寫到什么地步是什么地步，如果我不能寫了，也坦然接受。

　　揚子晚報：你出生于南京郊外八卦洲，這個長江中的小島，給與你怎樣的啟迪和寫作靈感？　

　　曹寇：八卦洲是我出生的地方，師范畢業(yè)后，也是我教書的地方。它幾乎涵蓋了我三十歲前絕大部分的人生。我不寫它我還能寫什么呢？所以這不是啟迪和靈感的問題，是生活的問題，是原料，是可憐的人生經(jīng)驗，也是自然而然。對我的家鄉(xiāng)，我談不上熱愛，也談不上討厭。我一度想為八卦洲寫一本文獻類的書，這不是我要為家鄉(xiāng)做貢獻，而是我覺得自己力所能及。不過這事需要得到地方上的支持，可惜迄今沒有得到他們的回音，這是很遺憾的事。

　　揚子晚報：你的小說語言獨樹一幟，這和你大量閱讀有關(guān)聯(lián)嗎？你是網(wǎng)絡(luò)閱讀為主，還是保持讀紙質(zhì)書？　

　　曹寇：我不算飽讀詩書那一類人，我讀的書并不多。這有點讓人害羞，但也沒辦法。我只能讀點自己能讀得進去的書，讀點自己感興趣的書。我是沒有“學(xué)貫中西”的野心的人。早些年網(wǎng)絡(luò)不發(fā)達，我當然是讀紙質(zhì)書，這些年還是以紙質(zhì)書為主吧，因為完全是視力因素，對著屏幕畢竟容易“老眼昏花”嘛。出門的話，如果路途太遠，實在無聊，我會帶個Kindle，里面下載了一些免費書，比如《五燈會元》，這種東西能在精神上把你拋到九霄云外，打發(fā)時間是再好不過的了。

　　揚子晚報：除了寫小說，你還寫專欄，寫劇本，書也出版了好多本，哪些是你“得意之作”，哪些不如意，最近在寫什么？　　

　　曹寇：我對自己的書，都不滿意。這不是橫向比較的結(jié)果，這種比較是很低級無聊的。我的不滿與我對“好東西”的理解有關(guān)。我還沒有寫出自己認為的那種“好東西”。在“好東西”面前我永遠是個屌絲，永遠是個“小混混”，這是我最大的傷心之處。所以我沒有“得意之作”。就我已有的寫作，如果讀者覺得湊合著能看，我勉強能安慰自己對得起這個國家的印刷和出版資源。至于最近，瑣事太多，啥也沒寫哦，況且，我覺得自己實在寫得太“多”了，有點濫，也很爛。

　　[短評]

　　“文學(xué)蘇軍新方陣”研討會上，19位來自全國的青年批評家對10位新方陣作家的作品和近期的創(chuàng)作進行了深入的研討?！?/p>

　　張莉：曹寇是不負期待的小說家，他的文字獨樹一幟，充分展現(xiàn)了新一代優(yōu)秀小說家的才情。他是對小說語言有潔癖的那種作家，用字準確、講究簡練、直接抵達，這種語言追求也表明小說家著意于對世界深入而精微的傳達，絕不拖泥帶水。忠直面對人性的隱秘，冷靜、克制、幽默、多情時有反諷，憂傷時有自嘲，種種混雜而曖昧的情緒共同構(gòu)成了曹寇的小說世界。

　　何同彬：作為“后他們”時代南京最風(fēng)格化的小說家，曹寇一方面繼承了“他們”對宏大敘事、烏托邦、希望原則的無情嘲弄和堅決摒棄，另一方面，在“日常主義”、“平民化”等維度上，他走得更遠，或者說走向了極致。曹寇是一個懂得自嘲的虛無主義寫作者，他的寫作沒有明顯的文學(xué)目的性和流行的“野心勃勃”，也不刻意建構(gòu)“旗幟”、“符號”，實現(xiàn)了韓東所說的“無中生有又毫無用處”、“降低到一只枯葉的重量”。

　  來源：揚子晚報全媒體記者 蔡震   特約編輯：周韞  編輯：朱曉晶